我在1984年来美国的时候,每人只允许携带60美金。当我抵达美国露伊斯安娜州(Louisiana)首府巴顿露奇(Barton Rouge)时,校长先生开了车到机场来接我,然后他把我送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旅馆。 --
我在1984年来美国的时候,每人只允许携带60美金。当我抵达美国露伊斯安娜州(Louisiana)首府巴顿露奇(Barton Rouge)时,校长先生开了车到机场来接我,然后他把我送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旅馆。校长告诉我,这个旅馆收费很便宜,只要39美金一天,加上税也只是46元。
到旅馆时已经黄昏了,我一看,我身上的钱只够住一天旅馆,还要吃饭,那明天怎么办?我就拖了两个箱子走在街上,希望能找到一个便宜的住房。如果找不到呢?我想,我过去到农村都去过,什么苦没有吃过?我可以在汽车站的椅子上打一个瞌睡。如果有人来抢劫呢?我想,只要我大声一喊,左右居民一定会打开门来帮我。
在美国生活了整整二十五年,在亲眼目睹了歹徒为十元美金而杀人的种种可怕情景后,今天回想起来,真是不寒而栗:如果那天晚上我真的在街上过夜,恐怕我已经倒在血泊中了。
幸亏遇到了三个中国人,他们告诉我有一个房间,原来住的中国人刚搬走,可以住上二晚,就是没电、没水。我想,那总比在街上好啊。我总算找到了落脚点,我赶紧上街去买了一瓶牛奶,一个面包,回到房间已经天黑了。
我摸黑把牛奶、面包放进冰箱,摸到了地上的床垫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半夜里,我隐隐地感到身上有虫子在爬,醒来一摸,不得了!尽是蟑螂。中国可很少有蟑螂这东西,可在美国比比皆是,我赶紧拿一条床单把身子裹起来,然后一刻不停地撵那些爬过来的蟑螂,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,马上起身结束这个难敖的夜晚。
我从冰箱里取了牛奶,倒了一杯来解渴。只感到嘴里象吃了很多豆腐。我心想,可能美国的牛奶就是这样的吧,也就喝了下去。可到天亮一看,原来因为没有电,冰箱不工作,牛奶早就变质了。清晨喝下去的是变质的牛奶,想想真恶心,忙着找水簌簌口,这才发现水龙头根本没有水。
怎么办呢?我只好去敲邻居中国人的门,请求他们给我一杯水,那位中国人给了我一杯水,我忙不迭声地道谢。到了晚上,我想应该再有一杯水可以和着面包吃,所以我又敲了邻居家的门。这次,那位中国人满脸的不高兴,他给了我一杯水,说:“到美国,哪个没困难呀?有困难要自己解决嘛!”然后他重重地关上了门。我知道,不会有第三杯水了。
虽然我父亲的朋友答应给我资助,但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。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先挣些钱。于是,我抱着希望走上了街。因为没有汽车,就找不到最容易打工的中国餐馆;由于人生地不熟,我只能凭运气瞎闯。我走到校园边的一家书店时,看到一个牌子“HELP”(需要帮手的意思),我走进去,看到一个美国人正在油漆。
我想,这种技术活还能难倒我吗?我告诉他,我能干这种活,他把油漆刷给我,我脱下外套拼命干起来。三个小时下来,我全身是油漆,但把房子全漆好了。那个美国人走过来,用大拇指夸奖我漆得漂亮,我在想,他会给我多少呢?似乎会给我一些奖励吧!那个美国人招招手让我跟他过去,然后,他走到一堆明信片边上(美国书店都卖贺卡和明信片),让我挑三张,我挑了三张,他立即挥挥手,表示我可以走了。 我这才知道自己受了“剥削”,可谁让你是外国学生呢?学生身份注定你不能合法工作,即使受了“剥削”也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。
1987年,我以GPA3.9第一名的成绩研究生毕业。我邀请72岁的母亲来美国,我特地驾车让我妈妈参观了那个书店。我告诉母亲我的经历,告诉她儿子的痛。这种痛,如果妻子没有兴趣或没有感觉的话,也只能向母亲倾诉……母亲很理解我,她只说了一句:“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……”仅仅一句话,我觉得我所受的苦都得到了理解和同情的补偿。现在,母亲已经去世了,我又有谁可以倾诉呢?
今天,我很愿意去接刚到美国的中国学生,让他们住到我家里,我也愿意带着新来的中国人去买菜购物,感受一种莫名的快乐。这种快乐是一种人生苦和乐的共存,有苦才有甜,有甜也必定会有苦;精神上的甜可以弥补物质上的苦,但是物质上的甜永远也无法补偿精神上的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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