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国吧,”父亲说,“美国虽然生活条件不错,可是美国没有人情味。”这是出国数次,也算游历了世界的父亲给美国下的定论。 --
“回国吧,”父亲说,“美国虽然生活条件不错,可是美国没有人情味。”这是出国数次,也算游历了世界的父亲给美国下的定论。父亲搞教育搞了一辈子,前年退休了,被某民办大学反聘当了副校长,配了车,有了宽大的办公室,还有一个男秘书。对于这种状况他相当之满意,工作似乎比退休前还卖力,尽管我一再劝他多休息休息,多锻炼锻炼,既然是退休就有个退休的样子。可是父亲很喜欢工作,他说别人想退休后找份这么好的工作都找不到呢,哪还有官当。
这份工作,他归功于中国人情,因为退休前他帮人干了很多事,也包括这所民办大学;所以退休后,人家还人情,反聘他做副校长。“美国没这么好的事吧?退休就是退了;美国老人晚景很凄凉的。”父亲说。
我说哪有的事,公司里混的美国人都巴不得退休呢,养老金,401k,社会保险,出来都是百万富翁,只要身体好,开辆RV全美国玩得不亦乐乎的。住老人院的自然是年轻时没好好混的,可是也吃穿不愁,有政府管着啊。中国普通人家的老人哪有那么多保障啊?父亲说,“反正我不喜欢美国,没人气,也没人情。”
关于人情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;美国到底有没有人情呢?我在美国呆了十年了,公司换了五家,朋友也认识一大堆,倘若说没有人情,岂不是太无趣?倘说有人情,其实朋友大多数也就是吃吃喝喝,玩玩闹闹,很少有人找我借钱,我也很少找人借钱,大家都蛮自立。
至于帮忙,帮忙搬家是有的,工作上都搭不上什么钩,大家大部分也就在底层呆着,管不上事;也就是找工作时你Refer我,我Refer你,本事够了能进公司,本事不够说再多好话也没用。毕竟不是自己国度,往上爬有瓶颈,成功的不多,当了经理、Director的都是付出了相当努力,爬了很多年。即使爬到那个位置权力也没有多少,责任却很多,所以说在美国当官是个很不爽的事。
中国人对中国上司也有忌讳,因为中国上司怕美国人说自己对中国人偏心,所以分配活的时候中国人一点也不少派,奖金也不给多发,你干错了他还老大不高兴,说你不给中国人长脸。学校里的中国导师也有这个情况,希望自己的中国学生比美国学生优秀,给自己长脸。这个累啊。当然,真出事了,中国导师和中国老板还是会挡着的。
人情这个东西,也就是你帮我,我帮你,其实无法定量定性;总之国内帮助多些,国外少些。从前两个研究生同学,在美国呆出了忧郁症,被遣送回国,好像回国就好了;朋友母亲在美国帮带小孩,也带出了忧郁症,回国也好了。
美国似乎是盛产忧郁症的地方;而忧郁症患者一回国进入到人情丰厚黏重的人文环境,病就自然而愈。我也有这个感觉,一回国就被亲情、友情所包围,七嘴八舌的,哪有时间忧郁?可也有好多人说:我就喜欢美国的简单人情,自由,活着不累。
人呐,活着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,也不能两边便宜都占着,总要选择。在这进退之际我选择了回国,一则自己累了倦了,需要环境上的改变;二则老天爷确实给开了扇门,走进去试试也未尝不可。回国日期一点点趋近,心情起起伏伏,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negative的一面,放了胃口地吃喝玩睡,去办公室的时间越来越晚。既然决定回国,各种送行大宴开始相继展开,我突然发现喜欢我的人还是不少。美国的人情味,也在此类送行宴中浓浓地释放出来。
一周下来,我已经吃了五顿大宴。先是阿紫在家里亲手为我做了一顿盛宴,中餐西点,式样味道都是一流水准,我当时一个劲地叹,倘若我是男生,肯定狂追阿紫了。
星期四,汉新杂志社老板请我到韩国烧烤吃了一顿,点的东西太多,通通给我打包带回。星期五,老公司的同事请我吃川菜馆,吃得好辣,晚上肚子疼了好久。星期六中午,文心社的同仁请我吃大上海,总算不辣,颇对我胃口。枫雨定的桌,来了海外逸士夫妇,那树,梓樱。海外逸士的太太披了块很好看的围巾,我赞她好有异国风情,她说哪里,是五十肩,披肩镇疼的。那树说前阵子回国,带了自己女儿和一个十五岁的美国女孩,结果女孩特别受不了中国的厕所。
我说前阵子我也回国来着,大家都在炒股,包括我的老爸老妈。不过炒股似乎特别锻炼人的神经;我向老妈交待离婚的事,怕她生病。结果她哀声叹气了两天之后,又投身到轰轰烈烈的炒股运动中去了。
一直都不敢随便让自己醉……真正告别的时候我想也许会想大醉一次,把所有的朋友亲一个遍。
上次醉的时候吐在杨明家的drive way上,他说还可以再让我吐一次。再让我吐一次,我想,这算不算人情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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